音频：告别俄天然气：欧盟如何管理能源需求？

分享：林佳乔、赵昂 / 编辑：李颖

引言：

林佳乔：
仅仅是行为改变这一项就可以减少20%的这种能源的消耗量。

赵昂：
只有落实到行动，那么带来的这种能源消费的减少，才能是真正实现了政策目标。

林佳乔：
大家好，我是林佳乔。

赵昂：
大家好，我是赵昂。

林佳乔：
今天聊的话题其实是跟欧盟还有俄罗斯是有关系的，如果欧盟削减使用俄罗斯的天然气，它将如何去发挥能源需求管理方面的潜力？

这个话题的来源其实是由就在7月底的时候欧盟达成一致的意见，这27个成员国将自愿性的来减少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消费，然后要把这种自愿性的变成强制性的，条件就是如果俄罗斯在即将到来的冬天，如果突然停止供气给欧盟的话，欧盟将达成一致的意见去推行。欧盟各成员国其实是在8月9号的时候，已经将刚才我提到的削减天然气用量的协议已经开始正式生效了。根据欧盟方面的说法，这个举动其实就是为可能出现的俄罗斯天然气供应的中断是做准备的，就是一个前情概要。

赵昂：
对，我想这是一个比较重要的欧盟整体的举动，它的目标是针对即将来临的2022年/2023年冬天和春天，如果各国的这种天然气供应，来自俄罗斯的供应受到影响，特别是被中断的话，他们想提前在夏天的时候做一些自愿性的筹备，那么就是要希望整个欧盟可以减少15%的天然气消费。这段时间的执行，从8月9号开始的执行是自愿性的，但是如果是俄罗斯在即将到来冬天突然停止供气的话，这个动作就变成强制性的。那么这个过程当中，他们每个成员国也会根据自己的对天然气的这个依赖程度有做一些灵活调整，有的国家可能承担的多一点，有的国家承担的少一点。

林佳乔：
对，像赵昂说的就是各个成员国他的依赖程度其实是不一样的。目前的情况就是欧盟大概有40%的天然气是来自于俄罗斯的，这个量来讲的话，大约是有450亿立方米这样的一个天然气的量。天然气它的整个消费其实是占欧盟整体的能源消费的1/4左右。

赵昂：
虽然欧盟是全球可再生能源发展的领先的一个经济体，但是可以看到天然气作为重要的能源供给，还是占到了整个能源消费的25%，我相信石油可能比这个比例再稍微高一点，占最高比例的就是这两个化石能源。

回到刚才说的节约15%的量究竟大概到什么水平？刚才提到了，节约15%的天然气相当于要节约300~400亿立方米天然气。那么跟从俄罗斯进口的天然气相比已经不是很悬殊了，就是如果能把15%节约下来的话，可能俄罗斯天然气对于欧盟的影响就会大大的降低。简单来说，如果只是节约300亿的话，从450亿的进口量变成150亿，这就已经削减了2/3。所以总体来看的话，这15%的自愿削减量，对于最终实现欧盟对使俄罗斯的石油天然气不再有依赖，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一步。

林佳乔：
这么看出来15%的天然气的节约量，可能就是对标俄罗斯的进口量，因为刚才你也说了，这两个数字其实差的不多，就是50~150亿立方米这样的一个区间，欧盟再使使劲的话没准就碰到了400亿立方米。这样的话就差51立方米，等于说只有51立方米可能是来自于俄罗斯。如果极端的情况出现了，就是俄罗斯一点都不给欧盟去供应了，这50亿立方米的话，其实对欧盟来讲，它从其他地方去筹措或者是用储备的话，也是有可能去满足它的天然气的需求的。所以话再说回来，就是欧盟怎么样才能去做到这15%的天然气的节约，到底是要靠什么？是靠工业、靠商业，还是要靠民众，发动民众去做更多节约天然气的活动，所以今天我们其实下面就想主要去讨论一下在需求侧，不管是民用工业用还是商业用，到底这个潜力是在哪？

赵昂：
想谈到这个地方的话，我们就来看一份关于需求侧能源管理的分析，这是大概2013年就发表了一个研究，是来自于咨询企业麦肯锡。这个报告在讲通过改变人的行为，通过需求侧的管理，这个能源需求，特别是家庭的能源需求，因为天然气主要的一个部分使用的方向是供暖，主要是家庭建筑。

林佳乔：
我们其实把这个研究放在这儿有一个原因就是节省这15%当中很有可能大部分是来自于民用的，民用的话就涉及到民众的行为的改变，所以我们找到了这样的一份就是过去的一份研究。它的结论我先说，就是说美国的家庭，针对美国做的，美国的家庭能源消费，如果仅仅是行为改变这一项就可以减少20%的这种能源的消耗量，其实是对目前欧盟的目标性的节约量是有一个借鉴意义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想把麦肯锡这个报告在这么多年之后，然后再拿来跟大家去分享一下。

赵昂：
是的，回到这个报告里面的一些细节，我也看到，因为它分的很细，大概有8项节省的措施。从照明、电器、清洁，包括制冷、冰箱其实它里面提到最高的三项由高到低来讲，节省能源消费幅度最大的由高到低排下来是什么？供热，就是空间供热，冬天取暖；第二个就是热水，因为发达国家水的话一般打开是冷热两种，因为如果你用热水很多的话，当然使用能源是很多的；第三个的话就是空调，仅这三项加起来就有节省能源消耗大概在10%~13%这样一个水平。由此来看的话，这几个方式当中，当然可能空调来讲是直接用电，但是欧盟其实有很多是天然气发电。热水和供热的话，天然气扮演的角色就更加的举足轻重了。由此可以看出来，虽然这个报告有点旧，2013年发布的，而且讲的也是美国的情况。美国、欧盟是有相似，但是美国的这种居住的空间的大小，还有居住的方式都跟欧洲还是有一些差异，但至少作为一个参考可以给我们看出来，通过改变行为、通过在能效方面多做文章，其实还是有相当的节能的潜力可以挖掘。

林佳乔：
其实说到号召公众去改变自己的行为，来节约能源的使用。让我想到的就是之前的IEA，就是国际能源署它的关于净零排放的那份报告，那里边也提到了有很大的篇幅来讲消费者行为改变怎么能带来能源需求的降低。其实IEA最近也有一些这个文章，我们看它的网站也有一篇分析文章，里边总结到了如何通过影响或者是改变消费者的行为，来降低能源需求这样的做法和经验。

IEA这个分析概括起来其实主要是有4个经验性的这种做法或者是这种概念，我们叫它概念，因为这读起来还蛮有意思的，但它第一个概念的话叫Getting the message right，就是你怎么能去传达令人感兴趣的信息，就传达正确的信息，比如说节能如果能省钱的话，这样的话是不是能让信息变得更吸引人。第二个概念的话就是Getting the message across让更多的人去知道。

赵昂：
当然提到改变消费者行为，在这些年公共政策研究方面有更多的借鉴行为科学、行为经济学的一些研究成果来去触动公共政策的设计。那么比如说这种行为洞见，利用现有的能源互联网技术，比如说智能电表，它可以促使消费者获得这种能源使用和节约的这种即时信息，因为人的决策，很多时候的一些决策是需要信息支持，而且这个信息需要即时的信息，如果这个信息隔一段时间才来，很有可能就被搁置在旁边，不够得到应有的重视。而如果通过互联网的技术或者是社交媒体的技术来去帮助信息传达的话，就有助于改变人的行为。那么电网公司可以在需求侧管理方面扮演着比较关键的角色，比如他利用各种通讯措施，特别是这种短信或者是电子邮件或者是APP的方式来帮助消费者减少这种在电网负荷高的时候的能源需求，从而对应可以节约多少这种资金或者省钱也好，这样的方式就确实可以帮助公众能够采取行动。

另外的话可能也采取一些比较的方式，朋辈压力的方式。比如说在你的月度的电费单里面去体现你周围的邻居或者你所在的社区，或者你所在的区域，家庭平均的用电量跟你相比。这样的话你如果看到自己的用电量跟平均家庭用电量比起来很高的话，你就有一种驱动，希望能够减少我的用电，然后追上平均水平，甚至比平均水平更优，用电更低，所以这些方式都是利用了行为洞见的方式来促进消费者进行改变的。

林佳乔：
是的，其实一些这种小的“轻推”的方式也可以带来非常有意义的改变。“轻推”的方式其实就是促进人的行为的小小的改变，这个小小的改变可能会引起一连串的这种Co-benefit。关于这些“轻推”的方式，其实我们去年在做交通项目的时候，有介绍过这种“轻推”的方式，这样的一些方式不光是在交通领域，可能是在节能领域，或者是在其他的应对气候变化方面都有它能借鉴使用的地方。欧盟的话，在欧盟的层面，它就有这样的一个叫Nudge Project，它就在测试不同的这种行为的改变、行为的干预，在这种成员国对于节能的影响，在希腊、比利时、德国、葡萄牙等国都进行了一些尝试，感兴趣的听友也可以去搜索一下，叫Nudge Project。

赵昂：
是的，我想除了刚才佳乔提到这个之外的话，我们看到天然气最使用强度高或者量大的地方就是建筑的供暖。我们看在这个方面的话，欧盟通过将信息传达的正确和更多广泛的知道，比如说在传达正确这个方面，它就提到说，目前整个欧盟建筑供暖的平均温度在22℃以上。那么如果说全欧盟建筑供暖在冬天的时候，室内温控器调低1℃度的话，一年全欧盟可以节约大概1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所以听起来好像是非常的一个大的数据，但是要想实现全欧盟每个家庭都这样做的话，我想这也是一种理想状况，也会考虑可能是一定的百分比。但是至少可以通过这样的一个说法，能让每一个消费者如果知道的话，可以知道家庭每调一个温度摄氏度下来它的一个巨大的影响。那么这样的话可以鼓励消费者就是适当的调整室内的温度水平，不是说每调两度、三度，你就可以调0.5，甚至调1度的时候，这样的话节约的量也是非常可观的，所以这是直接的行为改变，只是调整一个室内温度的水平，就可以带来这么大的一个节约量。

林佳乔：
因为这个明显是为了应对就是即将到来的秋冬季节。由这个其实能想到目前，比如说在夏天的时候，夏天的时候其实我们也能听到或者看到欧盟已经在有所行动，比如说在照明方面，还有在这种空调的制冷方面都有一些举措，或者是涉及到这种公众意识提升方面的一些活动，我们下面可能会聊到不同国家的一些案例。

我在这想说的就是数字在这了，然后它能节约的能源也能计算出来，其实剩下这一步的话就很关键，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去传达给公众，让公众去行动。最后一步其实非常关键了，你也不能强制性的去要求公众去把家里的供暖温度就控制在22℃，对吧？所以就涉及到怎么去向公众去进行一个宣传，去提升他们这个意识，让他们去主动的去调整家庭的温控器，这个就涉及到多方面的这种一系列的活动了。有可能你是通过媒体去宣传，有可能你是通过社区的方式去做宣讲，有可能是通过一些经济激励的方式去鼓励人们的行为的转变，对吧？

赵昂：
但是在IEA的4项概念里面，它最后提到一项概念，然后就引出来我们提到第四个概念，它是在讲是针对一种危机的情景下所倡导的社会运动或倡导的一些目标。就刚才佳乔刚才提到的，怎么样去实现？很多时候的一种行为的改变，比如说可再生源的发展，或者是紧凑型小汽车的发展，我觉得都跟上个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有关系。我们提到危机的话，具有危险的地方，也有机遇的地方，一个词很好的浓缩了这一件事情的可能两个方向。对于这一点来讲，欧盟特别提到比如说是气候危机也好，或者当下的这种地缘政治危机也好，我觉得这块的话我们可以给大家再介绍一下，究竟欧盟有哪些做法能使得这种节能的政策能够真正落实到行动当中，因为只有落实到行动，那么带来的这种能源消费的减少，才能是真正实现了政策目标。

林佳乔：
对，我们就从欧盟内的党团的层面，就比较高的层级说起吧，就它们在提升意识方面到底去采取什么样的一个策略或者是方式吧。在这举的例子就是欧洲绿党跟欧洲自由联盟，他们联合去提出了一个口号，这个口号就是“跟乌克兰站在一起，让我们停止助长战争”，就是“Stand with Ukraine: Let's stop fuelling war”。这些倡议的话我也看了一下，其实里边提到的就非常具体了，比如说为房屋隔热，他都做成非常精美的 Poster，然后你可以去把Poster打印出来，或者是在社区去分享给有需要的人。另外的话就是节约能源，这个我们这期节目主要谈的一个话题。另外的话就是怎么去向可再生能源更快速的过渡，这个是跟能源相关的行动倡议。此外的话还有一些跟粮食相关的，生产比如说每一粒谷物都应该用来养活人，就这样的一些口号也都是能在欧洲绿党、欧洲自由联盟党团他们提出的口号中、他们的网站中其实是能看到的。

赵昂：
这块的话也可以看出来，不同的党派可能在采取方式当中的一些不同，方式不同但是总的来讲的话，他们是希望将当下的一些热点的时事，甚至危机的一些地缘事件作为一个机会去触动人们做这种改变。因为从长远来看的话，其实是应对的是气候危机，但是当下的这种地缘战争的危机，可能给人的影响触动会更大，但是总体来讲，你不管是短期和长期来讲，对于能源转型的转变是一个持续要做的事情。

林佳乔：
我们现在再看一下具体的一些行动，比如在街头的一些民众自发性的行动也很有意思。7月中旬的时候，我读到的新闻就是关于法国的青年，他们在干嘛呢？就是这些年轻人的话就徒手去爬上两三层楼高的墙壁，他们当然就不是一般人了，应该是一些跑酷的爱好者，然后他就一一的去灭掉就商家在晚上仍然在闪亮的招牌，其实他想要去让这些在夜间仍然闪亮的招牌能灭掉，这样的话达到节约能源的目的。

他们也被称作所谓的“灭灯侠”，他们希望用行动去提醒商家就注意环保节约能源。在法国来讲的话，其实也能看到法国的政府层面，比如说他的总统马克龙其实也表态了，今年的秋天应该去强化执行夜间照明的禁令，而且目标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应对今秋的秋冬季节可能出现的能源危机，然后他也提到了打算出台一份这个节能方案，要求民众全面的减少能源的浪费，包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就要关灯。在需求侧管理方面的具体的一些行动。

除了法国之外，其实德国也能看到。德国的话就是在德国的经济与环保部长他们也在号召民众就是在危机期间能尽可能的去采取这种节能的措施，比如说他呼吁说人们缩短淋浴的时间，或者是洗澡用较冷的水，就这非常个人的一个事情，你也要干预对吧？但是他的目的是好的，他的目标其实是就针对的就是热水，因为刚才我们在分析麦肯锡报告的时候说了，三大主要节能的措施都是来自于供暖、供热水和空调，所以德国的部长他其实就是想让大家去节约热水的使用。

赵昂：
对，我想刚才提到的法国和德国的例子，这也是欧盟最主要的经济体，两个最大的经济体，他们都从消费者倡导的方式去来提倡怎么样减少能源消耗。真的是让我想起来，可能多年前、十几年前，在中国民间的机构里面所推进的一场26度空调的行动，也是希望大家在夏天使用空调的时候，把室内温度调在26度这样一个相对来讲可能比我们平时使用的温度要高1~2度的这样一个水平，从而来实现这种节能的效果。

不管怎么样，我想这个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传达信息和促使民众在危机下做出改变的一些努力，但究竟行动能够带来多大程度的量化的节能，我觉得有一些更好的这种分析在后面支撑的话，就好像刚才说的每降低一度室内温度可以减少大概100亿立方天然气消耗量的话，如果这样东西在后面支撑的话，我相信民众可能采取这些推荐的措施力度或者是意愿更强一点。

对于这一点来讲的话，欧盟和IEA也采取了一些总结的方式，刚才其实在佳乔提到的商家也好，或者是政府部长推荐的方（法）中也都提到了，比如说建筑类的、交通类的，每个月选这么几天不开私家车，而乘坐公共交通，提出了这样的一些比较具体的方式来促进公众的参与。

林佳乔：
对，你刚才说的其实想到了我们之前在做交通项目的时候的一些各国的一些倡导低碳交通这样的措施，比如说你刚才说的降低在高速上行驶的速度，其实让我想到的就是我们当时也去介绍了日本的这种生态驾驶驶法，你还记得吗？这里边也提到了非常细节性的，就是你开车怎么样才能更节约用能或者是用电，或者是用气、用油，所以感兴趣的听众也可以去搜索一下“日本的生态驾驶十法”。除了刚才赵昂说的，另外的话就是公共交通，或者是这种短途的接驳交通，你选择去步行，或者是去用共享单车骑自行车，而不是去驾车。另外的话就是长途、中长途的旅行当中，如果你能去坐火车的话，可能尽可能去坐火车，而不是去坐飞机，这个也是一个我们之前就碰到过的一些类似的建议。

赵昂：
刚才提到的这些9点节约方式，IEA的分析也给出了一些效果。如果这些都能做到的话，对于一个欧盟家庭来讲，他每年可以节约大概450欧元，全欧盟来讲的话能够节约超过2亿桶石油，这个的话对应的能源的使用量的话约有170亿立方米天然气，跟一开始我们提到的欧盟想减少的15%的天气消耗量的减少，已经有50%可以达成了。所以可以看出来这9点内容，其实如果能够真的落实到的话，它的效果还是非常大的。

林佳乔：
是的，我们最开始提到15%的节约天然气的目标，其实对应的是300~4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这170亿立方米天然气如果做到了IEA去推荐这9点的话，其实已经完成了这个目标的一大部分了，那我们拭目以待。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不同的成员国它可能对天然气石油的依赖程度不一样，或者是民众意识水平的程度也不一样，可能会有一些国家比较艰难一些吧。

赵昂：
是的，我们今天关注的所谓从欧盟的角度告别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的这种问题，其实它会牵动整个欧盟的能源转型的步伐，也对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带来很多的影响。我们觉得最近无论是欧盟、还是美国还是中国，有很多跟能源转型和气候变化相关的一些重要新闻，希望我们以后的节目当中能够为大家呈现更多我们对这些时事新闻和公共政策变化的一些理解，下期节目再见。

林佳乔：
下次节目再见，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