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频：从能源公司国有化到发放大量能源补贴：德国如何应对能源危机？

分享：赵昂 / 编辑：李颖

引言：“德国正在用中国速度在港口建造液化天然气接收装置，以前需要几年完成的工作，现在几个月就可以搞定。”

各位听众，欢迎收听《能言能语》播客，我是赵昂。本期节目我来跟大家聊一下，德国政府如何施展各种手段和措施，应对看上去非常严重的能源危机。德国当前面对的能源危机是典型的因为能源供应不足，能源价格高企导致的，由于天然气在发电和供暖方面发挥着主流的作用。因此对于德国来说，这一次能源危机很大程度上是天然气供应危机。造成危机的原因我们已经讨论很多了，今天我们主要来看一下德国政府如何应对。

应对天然气危机的根本在于适当发挥政府的干预角色，稳住天然气能源市场，确保经济活动和民众生活不受太大冲击，也就是工商业用气也不受太大影响，居民用电和取暖虽有一定影响，但是可以扛得过去，从而避免酿成更大范围的经济衰退或者整个国家的经济危机。

在了解德国政府的举措之前，先来看一下能源危机的严重程度，这主要来看能源价格能源支出的水平的变化。2022年9月初，欧洲的天然气价格涨到了25.6欧分/KWH，是2021年同期的4倍。如此高企的天然气价格并不能马上传递到终端消费者那里，因为这个价格是一个期货的价格，但是这是一个迟早的事情。有估计2022年德国家庭的能源账单支出要超过前一年的60%，这个还主要估计的是供暖或者用电方面的，还没有把交通相关的能源支出计算在内。

天然气危机影响的不仅是终端民用消费者和使用天然气进行生产的这种制造业公司，而且对于在产业链当中扮演供应天然气的角色的企业打击也不小。不少能源公司特别是天然气供应企业，面临巨大的运营困难。相对于便宜的俄罗斯天然气，这些供应天然气的企业，必须从别的地区进口那些相对贵的天然气，无论是从中东还是从北海的一些气源。

他们在短时间内也不可以全然将成本转嫁到消费者身上，因为这些重要的能源价格还有很强的政府的监管在其中，因此就出现了运营严重亏损的能源供应企业。这也正是德国政府总出资大概是85亿美元，将天然气公司Uniper收购的一个背景。那么德国政府出资了大概5亿美元，购买了它的98.5%的股份，另外80亿美元是直接注入企业，来确保企业的运营不会中断。因为一个主要的能源供应企业如果运营中断的话，这对天然气供应市场将是一个巨大的不好的消息，这也是避免出现整个市场动荡的更糟糕的情况。

那么德国政府还在今年的冬季之前推出了提高天然气用气价格的一个政策，就是从今年的10月到明年的4月这样一个取暖季，将天然气价格在提高2.4欧分/千瓦时，这样的提高会给一个典型的四口之家，一年增加480欧元欧元的能源支出。目前德国家庭在电力和供热方面，就是取暖方面的平均年支出已经超过了3500欧元，加上新增的税赋或者是新增的份额。那么每年的和建筑相关的用电或者是取暖相关能源支出已经是4000欧元了。如果再把出行相关的，无论是短途和长途的交通出行相关的支出加进去，这个数字是相当的大。

稍后我会简单说一下，德国如何帮助民众减少交通出行带来的开支。

在稳住天然气供应的一个环节之后，德国政府还需要出资来快速建设很多海上液化天然气接收设施，从而来确保气源的供应。在最近与一位在环境和能源领域工作了数十年的德国人，他的工作单位是德国海德堡的环境政策研究中心，交流当下德国面临的天然气供应危机时，他对我表达了稍微谨慎的乐观。他说，“德国正在用中国速度在港口建造液化天然气接收装置，以前需要几年完成的工作，现在几个月就可以搞定。"这听起来好像是有一些出人意料，显然这些离岸浮动式液化天然气储存和再气化设施是德国应对天然气供应危机的重要举措。另外德国通过与欧盟其他成员国的协调行动，已经在今年夏天实现了自愿减少天然气消费15%的目标。而且德国目前的天然气战略储备量已经超过储备能力的90%，可以支持德国两个多月的天然气消费需求。

其实德国还采取各种需求管理措施，来促进大家减少天然气消费，比如要求街道的广告灯箱在晚上10点之后熄灭，从而减少电力消费，因为很多的电力生产都是跟天然气有关的。对于多数公共建筑，它们停止对走廊和大厅的这种供热，这只对办公环境、人长时间待的久的空间进行供热，但是商场除外了，商场因为大厅或者走廊还是有很多人的流动。对于办公室来讲，要求冬天的时间温度最高是19摄氏度，这还是一个相对比较低的，这就要求大家可能在冬天的时候，在室内要多穿一两层衣服。那么德国今年在夏天从5~7月份，5、6、7三个月的天然气消费，比过去5年的同期平均水平分别下降了17%，8%和15%。由此可见，在需求管理方面，在短时间内德国做出了很大的改变。

刚才我说还要讲一下关于交通方面的政策，我们现在来看一下。德国今年夏天推出了一种让人一开始难以相信的一个政策，那就是持有一张交通月票，可以在除了快速火车之外的其他的这种火车在全国范围内可以出行，而这个月票仅售9欧元。这一举措从怀疑声中推出，在赞美声中收场。因为这个举措只是针对夏天，持续只有几个月。这样的月票卖出了多少呢？5,200万张。这一期间带来的这种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根据德国政府公布的数据，这项政策带来了道路交通流量减少了17%，拥堵显然是比之前少多了，显然的改善了城市的空气质量。直接减少石油消费之外，还间接的减少了天然气的消费。在气候应对方面，减少了一共180万吨的碳排放。对于如此大受欢迎的政策，德国政府决定继续提供补贴，将这个政策延长半年，就是之前是执行夏天几个月，现在是新的执行期是半年。那票价因为执行期的延长也有所调整，就不再是9欧元的一致性的月票、通票，而是变成不同的档次，根据你出行的距离远近，最低票价是月票是29欧元，最高69欧元。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价格也是远远低于它的运行成本的，所以政府在掏出大量的资金用于补贴因为能源成本上升，给大家出行带来的这种压力。

稳住供应、管理需求之外，德国政府还拨出大量资金来补贴企业和民众的能源开支。刚才提到对于交通出行提供的这种9欧元，或者后面的20多、60多欧元的月票补贴，我觉得也是一个显然的例子。那么刚才提到关于每千瓦时的天然气使用提高成本2.4欧分，这一方面是来反映能源价格升高的这种市场信号。另外一方面也是要通过补贴来缓解一部分家庭和生产企业日渐沉重能源支出负担。那当然对于高收入家庭来讲，每年增加480欧元的这种用能的支出，这并不是一个大的事情，所以政府会拿一些钱来去补贴低收入的家庭和特殊的人群。

那么截止到2022年9月，德国已经先后三次推出缓解能源危机的补贴方案，总计金额达到了1,000亿欧元，比如每个纳税人可以获得300欧元的直接能源补贴，退休人员和学生可以获得分别300和200欧元的能源补贴。对于家庭当中有未成年人或者未成年人数较多的这些年轻的家庭或者是低收入家庭，还有更多的倾斜政策来进行补贴。

我们刚才一开始的时候也提到了，德国购买了一家天然气供应企业的这种股份，可以说是将这家企业实现了”国有化“。在这样的基础上，我相信德国去设定今年以至稍微长一点时间的这种天然气使用和电价的这种最高价格，似乎也是显得有一些底气的。当然未来来讲，当能源成本可能逐渐降低，或者是企业运行的情况变得更好的时候，我相信德国可能还有一个选项，或者是还有一些准备，也许也可以把这个股份再卖给私人投资者，让企业回归到这种私人拥有的这种状况。

最后我们来看一下，作为一个工业制造业大国，德国其实始终都是比较依赖来自俄罗斯的便宜的能源供应的。在俄乌战争之前，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占到德国天然气消费的可能要50%以上，那么这么高的比例肯定也是长期以来这两国在能源合作方面不断深入发展的一个结果。那么这次能源危机其实给德国一个警告或者提出一个问题，如果没有了便宜的能源供应，德国制造产品在全球的竞争力是不是受到影响呢？

当然我们看到德国依赖俄罗斯的天然气或者石油的供应这样的一个情景之外，也可以看到另外两点。第一点的话，德国在最近几个月也是使出浑身的力气来减少这样的依赖。另外一方面，从长远来看的话，能源转型的最早推动者当中也有德国的身影。德国在发展可再生能源，特别是风电和太阳能应对气候变化方面，其实有很多值得别的国家学习的地方。比如德国最早推出的固定电价政策，就是很多国家后来发展和推动可再生能源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政策手段。德国早在上个世纪末就已经开始关注能源转型，后来通过立法将固定电价政策和其他的一系列政策纳入到国家的决策当中和政策当中，极大的推动了德国在能源多样化发展方面的进步。

当然那么早关注能源转型，也是希望未来不会出现当下的能源严重依赖进口的困境，或者出现突发的这种地缘政治危机和战事混杂在一起的这种能源危机。那么过去20年的缓慢的、主动的能源转型，加上俄乌战争影响下，被动的快速的能源危机应对，这可能都是德国实现真正的告别对化石能源的依赖的必由之路。无论如何，德国的能源故事依然值得我们持续观察。

好的，这就是我们本期的《能言能语》播客节目。欢迎您留言发表您的看法，或者留下您关心的能源问题，下期节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