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2022年，欧盟发布的一份可持续投资分类相关的法规草案就引发了较大争议。欧盟委员会提议在“分类法”中将一些天然气和核电项目归类为绿色项目，成员国纷纷表态：奥地利威胁要起诉欧盟委员会；德国经济部长带头反对，称该草案提出的分类是在“洗绿 (greenwashing)”特定能源类型^[1]；该计划仍然获得法国以及中东欧国家的支持，他们强调核能和天然气在欧盟实现其2050气候中和目标中的作用。

表面上看，此次争议是关于绿色能源涵盖范围及作用的讨论，实则是欧盟内部对于能源转型进程中如何处理所谓的“过渡”能源（bridging fuels）并没有达成共识。具体来说，各成员国对于天然气和核能在各自发展中的作用与欧盟层面存在一定的分歧，欧盟委员会目前尚在收集反馈，截止日期是1月21日，预计在本月底通过分类条例第一部分的授权法案^[2]。本文将梳理这一可持续投资分类条例的背景及背后的驱动因素，并在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大背景下探讨欧盟这个法规背后的气候投资逻辑。
 

为什么欧盟立法推进该条例？

基于前期的调查研究，目前欧盟内经济活动，例如公司运作和投资组合符合气候分类法的比例较低（在 1% 至 5% 之间）^[3]，欧盟绿色新政（Green Deal）的实施需要投资的绿色转向，以筹措 2050 年气候中和目标所需的资金。实现欧盟 2030 年气候和能源目标，估计需要每年额外投资 1800 亿欧元^[4]。为了实现 2050气候目标，欧盟则需要在未来几十年内每年 2600 亿欧元的投资^[5]。

总之，欧盟为了实现其中长期气候目标，需要投资巨大，但是公共投资资金并不充足，非常需要私营部门投资来弥合环境目标和所需的资金之间缺口。该分类条例试图从立法层面规定何种投资符合欧盟可持续性要求的领域，从而引导私人部门更负责任、更环境友好的投资。“绿色”投资必须满足分类条例列出的详细标准（例如排放限制或能源效率），在提高环境友好型项目吸引更多的私人资本投资的同时，也能阻止投资机构和大公司夸大其环境表现。
 

6个环境目标定义“绿色”经济活动

欧盟的可持续投资分类条例旨在通过设置强制分类标准将私营部门的投资目标锁定在更符合营造健康地球（healthy planet）的项目上，可持续发展的原则被用作衡量投资是否有益于 “地球健康”^[6]。这主要源于《巴黎协定》之后对于私营部门投资的需求，欧盟基于此前在绿色债券标准方面的努力，试图建立更全面的分类标准，经过几年的努力基本涵盖绝大部分投资项目活动。

欧盟分类法的主要适用对象是欧盟的金融市场参与者以及大公司，主要是为了推行一个统一标准以设置合规原则，虽然这些机构大都拥有自己的团队和工具来衡量“绿色”投资，有了欧盟这个分类法，投资基金和银行等机构投资者可以通过这一标准来筛选一项投资是否可以标记为可持续的，他们可以抛弃自己之前多样且主观的参考标准，并能结束有些投资者“洗绿”的做法，这样做也能提高投资者对可持续资产的投资信心。

图1：可持续投资分类法的6个环境目标

Source: Sustainable finance factsheet. European Commission Website. Link: https://ec.europa.eu/info/sites/default/files/business_economy_euro/accounting_and_taxes/documents/190618-sustainable-finance-factsheet_en.pdf

在2019 年， 欧盟可持续金融技术专家组就发布了第一个环境可持续经济活动分类系统或叫做“分类法”，一项投资要获得绿色认证，则需要至少满足一个环境可持续目标（图1）。根据欧盟委员会网站关于此法规的信息表明，该分类条例于 2020 年 7 月成为法律，法规全称为：《关于建立促进可持续投资的框架条例 (EU) 2020/852（分类法）》^[7] 。因为欧盟立法过程漫长，用时一年通过该项法规相比其它立法过程较快，具体可以参照我们之前关于欧盟立法过程的文章^[8]。欧盟委员会将重要细节留待通过“授权法案”（delegated acts）的形式 ，也就是通过二级立法（ secondary legislation）来解决需要长时间讨论的技术问题^[9]，因为这种方式将不会受到欧洲议会一级立法严格程度的监督。

欧盟委员会将为每个目标制定技术标准。用于减缓和适应气候变化目标的技术标准本应在 2020 年底前准备完成^[10]，但是由于立法流程的漫长与不确定性，2021年底才通过了投资分类法中关于气候变化的第一部分规则，本来预计是从2022年就开始确定在气候变化相关投资中哪些可以活动可以划归绿色范畴，这其中除了能源之外也包括运输和建筑行业。目前的主要争议点就来自于这一部分规则中，对于可持续能源的定义。原定于2022年1月1日生效的分类法第一部分规则，由于天然气和核能是否可以作为绿色能源而受到部分成员国的质疑。
 

目前关于分类法气候变化部分争论焦点在哪？

在前述的六个环境目标指引下，欧盟分类条例中列出了技术标准细则，经济活动必须满足这些技术筛选标准（Technical screening criteria, TSC）才能符合“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条件^[11]。TSC 还将确定任何这些经济活动在符合一项环境目标的同时，是否会对任何其他环境目标造成重大损害，因此TSC 可以看做是欧盟建立环境可持续投资活动的清单基础。

TSC草案涵盖多达13个部门之多，包括农林、制造、能源、运输、建筑等。欧盟委员会也开发了基于excel的分类查询工具（图2），其中的天然气就是此次争议的焦点之一，目前的分类中将其归类为在减缓气候变化方面有重大的贡献，并且对于其它四个目标不带来显著损害（Do No Significant Harm, DNSH）。

图2：可持续投资分类工具中的电力相关页面展示

Note："Do No Significant Harm" DNSH 不带来显著损害Source: Technical expert group on sustainable finance (TEG) - Taxonomy tools. European Commission Website. Link: https://ec.europa.eu/info/files/sustainable-finance-teg-taxonomy-tools_en
 

结语

欧盟内部关于天然气和核能是否是绿色能源的讨论将可持续投资这个话题引入我们的视线。欧盟电网是一体化，极力反对的德国和奥地利也恰恰在自身可再生能源出力不足时，使用法国的核电，既稳定又便宜。预计欧盟内部终将对此争议达成共识，目前的分歧并不是退出这些能源，而是不要将其纳入到可持续投资分类标准中，对其贴上“绿色”的标签。展望全球，欧盟的雄心也不仅在于引导自身经济活动既满足可持续原则又实现长期气候目标，这个分类也意在将欧盟的可持续投资分类准则推向欧盟外，或者为进入欧盟内的资金或金融产品设定绿色条款。但它会将资金引向值得投资的项目吗？

有分析文章也指出该分类条例不会对缺乏资金的绿色资产带来激励，例如低碳钢或电动汽车充电站。相反，投资者可能会继续追逐安全、流动性强的资产，例如风能或太阳能发电厂，从而推高其价格^[12]。所以，单单依靠标准并不能驱动投资到亟需资金的技术或项目，各国的气候目标实现需要私人投资，笔者认为分类法是奠定了基础也就是设置了基准门槛，如要提高投资质量则需要进一步的配套政策吸引或引导投资者。

注释：

[1] Fury as EU moves ahead with plans to label gas and nuclear as ‘green’. The Guardian, 2022.01.03. Link: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2/jan/03/fury-eu-moves-ahead-plans-label-gas-nuclear-green

[2] Investors react to Commission’s Taxonomy move on nuclear, gas By Susanna Rust, et al. 15 January 2022. Link: https://www.ipe.com/investors-react-to-commissions-taxonomy-move-on-nuclear-gas/10057361.article

[3] FAQ: What is the EU Taxonomy and how will it work in practice? European Comission. Link: https://ec.europa.eu/info/sites/default/files/business_economy_euro/banking_and_finance/documents/sustainable-finance-taxonomy-faq_en.pdf

[4] Sustainable finance – EU taxonomy A framework to facilitate sustainable investment. European Parliamentary Research Service. 2020 July. Link: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RegData/etudes/BRIE/2019/635597/EPRS_BRI(2019)635597_EN.pdf

[5] EU defines green investments to boost sustainable finance. European Parliament, Economy,11-06-2020. Link: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news/en/headlines/economy/20200604STO80509/eu-defines-green-investments-to-boost-sustainable-finance

[6] Sustainable finance factsheet. European Commission Website. Link: https://ec.europa.eu/info/sites/default/files/business_economy_euro/accounting_and_taxes/documents/190618-sustainable-finance-factsheet_en.pdf

[7] Law details Information about the Regulation (EU) 2020/852 (Taxonomy) on the establishment of a framework to facilitate sustainable investment including date of entry into forcehttps://ec.europa.eu/info/law/sustainable-finance-taxonomy-regulation-eu-2020-852/law-details_en

[8] 欧盟碳边境调整机制真的要到来了吗？REEI ，袁雅婷，2021/03/22. 链接：http://www.reei.org.cn/blog/830

[9] A Short Guide to the EU’s Taxonomy Regulation. David Doyle, S&P GLOBAL  12 May, 2021. Link: https://www.spglobal.com/esg/insights/aligning-portfolios-with-the-paris-agreement

[10] EU defines green investments to boost sustainable finance. European Parliament. 11-06-2020. Link: https://www.europarl.europa.eu/news/en/headlines/economy/20200604STO80

[11]Taxonomy technicalscreening criteria (TSC). Link:https://www.emissions-euets.com/carbon-market-glossary/1923-taxonomy/2209-taxonomy-technical-screening-criteria-tsc

[12]The EU’s green-investing “taxonomy” could goglobal. Fintedex.2022.01.06 Link:  https://fintedex.com/the-eus-green-investing-taxonomy-could-go-global/

作者：林佳乔

编辑：李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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