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频：Vol 04 . 能源危机下的能源转型如何持续？

分享：赵昂 / 编辑：李颖

引言：

“当能源安全再次成为政策焦点时，决策者更关注如何帮助百姓控制高涨的能源开支，救助那些重返能源贫困的人口。”

“没有关键矿产资源的稳定供应，大规模制造电动汽车和可再生能源设备都无法实现，那么可持续能源转型也将是空中楼阁。”

各位听众好，我是赵昂，欢迎收听《能言能语》播客节目。今天我们来探讨一下全球清洁能源系统转型，在当前能源危机的情形下，如何继续推进。以化石能源价格大幅上涨为标志的这次全球能源危机，不仅威胁在世界各国实现本年度的经济增长目标，而且也给全球低碳能源转型笼罩了阴影。能源安全成为决策者日程当中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

短期内保障能源供应和避免能源价格失去控制，显然是各国领导人应对能源危机的首要目标。即将于11月15~16号在印尼巴厘岛召开的20国集团领导人峰会，也将可持续能源转型列为三大主题之一。这里顺便说一下，另外两个主题是全球健康架构和数字化转型，当然这个是在新冠疫情背景下提到了全球健康架构。数字化转型跟更好的经济发展是紧密相关的。那么回到能源，所谓可持续能源转型在我看来有两层含义。第一就是未来的能源系统是以可再生能源为基础而构建的，好像是大家都公认的，比较清楚。第二，转型的过程是持续而不间断的，无法预料的外部冲击，无论是经济的、政治的、还是战争方面的，都不应该阻断能源转型的过程。

今天的讨论我会比较多的关注第二个层面的能源转型的含义。作为此次峰会的主席国，拥有超过2.8亿人口的印度尼西亚是一个典型的发展中国家，人均GDP水平还很低。不过印尼在近年来经济增长还是比较快速，对能源的需求也持续增加。在发展经济的同时，印尼也需要推动能源转型来应对气候危机。这一次的G20峰会关于可持续能源转型的主题，印尼政府就首先强调了能源公平，也就是人人享有维持正常或者体面生活的能源供应，同时也指出加大面向未来的低碳能源投资对于实现转型的重要性。当然占全球人口60%，全球 GDP80%的20国集团的领导人聚首商议影响世界发展的重大议题，自然也不会少了对合作的倡导，所以印尼也在它的G20峰会的议程当中，关于能源的这部分也强调改善国家之间能源转型有关的资金和技术的合作。

关于合作，我们看到去年几个主要发达经济体，包括美国、英国、德国、法国和欧盟，承诺资助85亿美元帮助南非，也是非洲的最重要的一个经济体，加速摆脱对煤炭的依赖，这样的新闻其实令人欣喜。最近南非总统也批准了这一计划，这一将关于加速淘汰煤炭，以应对气候危机的国际合作落实下来。我想这些行动势必推动发达经济体尽快落实另一个类似的承诺，也是在去年格拉斯哥气候变化谈判大会上提到的，也就是支持在亚洲的另一个重要的煤炭消费国和经济增长快速的国家越南，减少对煤炭的依赖。

当下的全球能源危机，其实对印尼政府所倡导的可持续能源转型的每一个方面都带来巨大挑战。时隔数10年，也就是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石油危机以来，当能源安全再次成为政策焦点时，决策者更关注如何帮助百姓控制高涨的能源开支，救助那些重返能源贫困的人口，这一点在非洲尤其显着。新冠疫情使一些人群收入降低，他们不再能负担的起电力消费。根据国际能源署IEA的数据，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从2000年以来，全球缺乏电力供应的人口始终在下降，但这一下降态势被新冠疫情阻断了。那么在2020和2021年时间出现了停滞，在有些地区没有电力供应的人口甚至有所回升。例如在非洲撒哈拉以南的地区，没有电力供应的人口占比，疫情前是74%，而现在又回升到了77%。截至2021年底，全球仍有7.7亿人口没有电力供应，这与联合国所设定的到2030年的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也就是到2030年全球人人享有电力供应，还是相差很远。

不仅是新冠疫情，俄乌战争带来的地缘关系紧张和直接导致能源价格上涨，也对于能源转型造成困难。那么有哪些办法可以继续推动解决气候危机的能源转型呢？面对这样的挑战，受G20主席国印尼能源和矿产资源部的委托，国际能源署也刚刚发布了一份报告，题目是《清洁能源转型的安全性》（Security of Clean Energy Transitions），为G20成员国的决策者，特别是其中的发展中国家的领导层提供了一些建议。下面我们就来看看这份报告都主要讲了哪些内容。

国际能源署的报告从能源供需动态平衡切入，依据能源危机的严重性和能源转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给出了决策建议。

第一是关于能效的，虽然这有些老生常谈，但能效始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因为它是最为成本有效的方式。无论是采用需求侧管理的多样手段，还是工业生产中提高能效技术，能效总是可以对稳定能源消费和价格带来非常快而有益的效果。在欧盟通过自愿措施，在今年夏天减少15%的天然气消费的过程当中，能效和需求侧管理就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报告还根据各国的一些实践提出了一些建议，比如大规模采用LED灯和替代高能耗的家用冰箱，都可以带来显著的经济和节能效果。

支持能效改善的基础是投资。当然这里提到的投资是包括对可再生能源的投资，也包括对智能电网等低碳技术的投资，所以高企的化石能源价格使得不少国家在使用公共资金时捉襟见肘，但这样高的能源价格其实对民间的能源投资有一定的促进作用，因为当电力支出突然升高的时候，民众当中就会有意愿去装一些分布式，比如说屋顶光伏的一些设施来自己满足电力需求。这里既包括能效方面的投资，也包括可再生能源的投资。比如近年来发展迅猛的欧洲和澳大利亚的屋顶太阳能光伏，其实帮助家庭大大缓解了高涨的用电成本。对于临近俄乌战场的欧洲国家的居民来说，或许这正是一个重要的机会。可以在公共资金的支持下，一方面是安装屋顶光伏，一方面的话也可以考虑将燃油车替换为电动车。

欧盟推出的另外一项重要的措施叫节能抵押贷款，它也是在帮助提高建筑的能效水平。而我们都知道建筑物供暖主要消耗的是天然气和电力，而天然气发电仍然在欧盟当中占有主流位置，所以如果提高建筑能效的话，就可以减少对天然气消费的需求，而且建筑物能效的改善也是可以在短期内见效的。

关于如何保障清洁能源转型的安全性，IEA也指出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石油和天然气仍然在能源系统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因此如何提升应对国际油气市场震荡的能力，对于国家决策者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对于发展中国家。对此IEA给出的建议有这么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实施各种供给侧和需求侧的措施，提高能源使用的效率，和刚才的能效也是有结合的。第二，是建立石油和天然气的储备系统，来降低油气价格出现震荡时对市场的影响程度。就是如果有了战略储备系统的话，出现油价震荡时，这样的话可以通过释放战略储备的石油和天然气来帮助平抑市场的这种波动性。今年早些时候我们看到美国释放了石油战略储备，对于美国稳定国内的油气价格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在能效和油气储备系统之外，国际能源署提出了第三个重要建议，也就是加大对低碳燃料的利用和投资。这里面主要包括氢能和生物质能，这些都可以替代很大一部分对油气的需求。近日国际民用航空组织也承诺到本世纪中叶实现碳中和的目标，这对推动民航加快使用低碳航空用燃料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国际能源署报告结合加大氢能和生物质燃料的使用时，也提出了一个与此相关的建议，即现有化石能源基础设施，例如石油和天然气的输送管道，其实都可以被重新利用，用来输送液化氢燃料和生物柴油；油气钻井设施可以与碳捕获与埋藏技术结合，提供埋藏二氧化碳的这种空间。不过，这些传统化石能源基础设施的重新利用，也是需要大量的技术和投资的，这可能更有助于对于中长期能源转型问题的解决。

如何实现关键矿产资源的多样化和稳定性，这是国际能源署在他的报告当中讨论第五个要点。的确没有关键矿产资源的稳定供应，大规模制造电动汽车和可再生能源设备都无法实现，那么可持续能源转型也将是空中楼阁。以电动汽车为例，尽管目前欧盟和中国在全球的市场份额中占有优势，但美国今年8月份通过的通胀削减法案，将促进美国国内电动汽车的这种更快发展。未来5年我想将出现欧盟、中国和美国在电动汽车领域的三方竞争的态势。可以想见未来10~15年将是道路交通部门低碳发展的黄金时期，加大对关键矿产资源开采的投资，提供全球性的稳定而多样化的这种矿产资源的这种供应，我想是道路交通部门实现低碳发展的这种关键。

以上就是国际能源署提出的关于保障能源转型安全性的五个重要方面。我认为贯穿五个要点的关键还是投资。根据国际能源署的估算，全球要实现可持续能源转型，在清洁能源方面的投资需要从2021年的年度1.3万亿美元增加到2030年年度4.5万亿美元的水平，我个人认为这样的增幅是可以实现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欧盟美国和中国之间在清洁能源领域的竞争，将是面向2030年能源转型在产业发展方面的主调或者是主旋律。竞争将在三个经济体中刺激更多的投资，也会使比如说20国集团其他的国家加入到大量投资清洁能源的行列，对于其它更多的国家都有连带的效应。

第二个原因可能稍微复杂一点，关于能源安全的考量，迫使全球大的经济体把发展可再生能源和低碳能源技术放在国家安全战略的视角来看待。当然在通常情况下，这也是和国家安全战略有关的，只是目前在战争地缘政治关系紧张和疫情带来的供应链虚弱或者是不确定性等种种因素的影响下，那么各国的决策者又再一次将能源安全摆到了更重要的国家安全战略的视角来看待。

在这样的背景下，政府在清洁能源上的投资意愿恐怕是空前绝后的。这里最典型的莫过于欧盟了。欧盟在全球三大经济体当中，能源安全水平可以说是最低的。那在油气资源上对俄罗斯的高度依赖，当然这是多年形成的这样的一个依赖，可能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二三十年的时间，那使得欧盟成为当下世界能源危机当中受影响最大的发达经济体。从民众所要支付的电费和取暖费用和高涨的油气价格、汽车汽油的价格都可以看得出来，俄乌战争使欧盟在能源转型方面不再有任何回旋余地，或者是没有什么幻想。

在我个人看来，欧盟放弃了之前一直保持的一种愿景，即一方面可以利用更廉价的俄罗斯的油气资源，另外一方面期待与俄罗斯的地缘关系不致破裂，那么二战后的欧洲和平大局不被动摇，因此欧盟会使出所有的招数，在短期内控制能源危机的负面影响，在长期内通过更多的投资，使欧盟实现更高程度的能源安全水平。当然除了刚才这两个原因，我们如果还要说第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应对气候危机，当然我想在这里就不用再多说了。

好的，这就是本期《能言能语》播客的主要内容。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或者想发表自己的一些看法，欢迎跟我们联系。我是赵昂，谢谢大家收听，下次节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