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使人的行为改变是公共政策决策的核心目标。传统的模式是基于（有限）理性经济人假设，即在信息和数据可获得的情况下，人的决策是基于成本收益的理性分析。在这种模式下，公共政策决策者常常使用资金激励、信息告知和惩罚禁止等手段驱动人的行为向政策目标设定的方向改变。^[1]行为经济学模式将人的心理因素和非理性决策的特点纳入公共政策的设计和执行中，从而开辟了帮助公共政策更有效改变人的行为的新路径和方式。

当然，近年来行为经济学在公共政策设计中逐渐被重视并不代表着传统的公共政策决策手段和方法不再适用。公共政策所面对的社会问题的复杂性提供了不同方法的适用空间和解决问题的潜力。而且，传统方法和行为经济学方法之间也有彼此交叉和关联的情况。本文通过案例来分析在促进道路交通低碳发展方面，行为经济学可以怎样发挥作用，希望在道路交通减排方面增加更有效的决策工具。

如何塑造出行选用公共交通的偏好

在道路交通领域，近些年行为经济学对政策的重要影响之一是在促进消费者更多使用公共交通出行方式方面。^[2] 众所周知，让已经将驾车出行作为习惯的人去乘坐公共交通并非易事。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Durham市的一项政策试验似乎说明，行为经济学方法可以有所作为。

市政府用了两项行为经济学的策略来“鼓励”在市中心工作的1500名市民在通勤时选乘公交。这一试验旨在用半年的时间，将独自驾车通勤至市中心的出行次数降低5%。首先，一个软件应用被提供给市民，市民可以输入家庭和办公地址，得到一个定制出行建议地图（如图1所示），内容包括选择汽车、公交和步行等低碳方式所耗时间，及这些方式相比驾车出行所节约的资金和带来的健康收益。其次，第二项策略是为乘坐巴士通勤的人提供每周现金163美元的抽奖机会。项目之后的调查显示，在那些接收到出行建议地图和参与了抽奖的人群中，独自驾车的比例比参与这两项举措之前下降了16%。总体来说，Durham市的实验实现了项目预定目标，即通勤到市中心的独自驾车出行次数下降比例超过了5%。^[3]

图1: 出行建议地图示例

这个案例是借助提供信息和事实、提供低风险的资金刺激来促使人民改变想法并付诸行动，这也是比较典型的通过改变认知来推动行为变化。提供资金刺激是较为传统的方法，但是用用户友好性的方式来传递提供信息和事实（定制出行建议地图），并在信息中诉诸于社会规范和潮流对人行为的潜在影响（驾车通勤至市中心有点过时了-Driving downtown Durham is so 2017）。这也恰恰说明，行为经济学常与传统的决策模式交互作用，从而更好地实现政策目标。

用“语境模式” （Context Model）来提升电动车发展

语境模式也是行为经济学在人的决策分析中最突出的地方。它关注对人的判断和影响的自发过程，聚焦于行动发生的那个“语境”/“上下文”或说“情境”是如何影响人的决策的。英国的研究人员基于此总结了带来行为改变的思维空间框架，深入探查思维的提示（与“语境”直接相关）是如何影响人的行为的，^[4]  如表1所示。

表1：关于带来行为改变的思维空间框架

来源：Dolan et al., Journal of Economic Psychology 33 (2012) 264-277. Table1， p266.

将这些思维空间提示置于电动车发展这个领域，或许我们可以更好理解电动车在一些国家的发展脉络和某些电动车品牌强势增长的原因。

以挪威为例，2011年电动车在新车市场的占比也就1%，但2020年纯电池电动车在新车市场占比高达54%。市场占有率达到20%用时7年，从20.9%增长到现在的54%，仅过了三年。挪威正在成为第一个实现低碳道路交通的国家。经历了2015、2016年的起伏（2016年的新车市场占有率甚至低于2015年）。^[5] 挪威的电动车在2017年似乎演变为一种满足出行需求的时尚选择，之后的增长势头保持强劲。我们可以从思维空间提示中的“规范”（norm）这一角度来理解。有社会学家研究发现，新的社会规范出现引爆点（tipping point），即从被少数人认可成为一种被多数（超过50%）人接受，存在一个数量条件：群体当中有25%的人支持这一规范。^[6] 借用这种理论，电动车占有新车市场的20%左右时，驾驶电动车突破所谓引爆点，成为一种能影响更多人的“新潮规范”（new norm），以致接受这种规范的人快速增加，新规范很快演进为主流。挪威的例子可能提醒我们，最要用力的是设法使新车电动车市场占有率达到25%左右，接下来电动车成为主流选择的“规范”，就“水到渠成”了。

结语：行为经济学应对气候危机的潜力巨大

运用行为经济学制定和实施公共政策的国家至今并不多。但随着全球日益面对实现能源系统和经济体系的净零排放更多挑战，尤其是促使人们基于长期的成本收益考量来做出有利于扭转气候变化势头、减少碳排放这样的艰巨内容方面，笔者认为行为经济学有巨大施展作用的空间。

注释：

[1] Madrian, 2014. Applying Insights from Behavioural Economics to Policy Design. The Annual Review of Economics. 2014. 6:663-88.

[2] Nudging Sustainable Mobility. :Link: https://datasmart.ash.harvard.edu/news/article/nudging-sustainable-mobility

[3] Durham’s Plan to “Nudge” Drivers Out of Cars. Bloomberg, Link: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8-10-30/durham-s-1-million-plan-to-nudge-drivers-out-of-cars

[4] P. Dolan, et al., 2012. Influencing behaviour: The mindspace way., Journal of Economic Psychology 33 (2012)

[5] 挪威电动汽车高速发展：驱使消费者行为改变的因素有哪些？袁雅婷，2021. 链接：http://www.reei.org.cn/blog/893

[6]Tippingpointforlarge-scalesocialchange?Just25percent.链接：https://penntoday.upenn.edu/news/damon-

centola-tipping-point-large-scale-social-change

作者：赵昂

校对：李颖

以上内容为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磐之石立场，转载请联系授权。文章合作、授权请发送邮件至：liying@reei.org.cn